遇萤

故人入我梦

“那天晚上我想了许久。扪心自问,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他了。
尽管我不愿承认,不想承认,但的确是啊。
我喜欢上他了。
可是时局不允,我自己不允———要么扼杀,要么沉溺。”
----白露

我站在他的身旁,身后人间无数的烟火阑珊霎时点亮茫茫夜色。
一个望向河东,一个伫立河西,偏巧两人同时蓦然回首,目光交融。

我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,背后人群不见了,唯有一袭水蓝云衫的自己。
被雨打湿晕着水渍的灯笼转啊转啊,温暖的光晕燃尽他原先的疏离寒意。
就好像往后余生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白露此人。

只有我一人。

哪里会呢,我自嘲。
“天黑了,风又大,我们回去吧。”
我听见他温和似三月春和的声音,便应了声“好”。

于是乎,一把伞,两个人,三件披风,走地极缓。她比他多穿一件。
多的那件是她不曾试过的绛色。
出门送别修容前,他不知从哪出拿来这披风,不问过她,

直接搭在她削瘦的肩,亲自为她系上丝绦。

红得扎眼。
她脑中突然出现了这句话。
可他十分靠近着自己,连喘息声都次次可闻,她不好乱动怕出了什么事两人都尴尬。

“隆冬之际,你身上发冷,穿些明艳的衣服,看着也会心底暖一些。”

“有劳公子了。”她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他的一片好意。

说是好意其实两人都不信,只不过维持面上的得体。

至于时至今日,已经是水火不容了,为什么还要什么体统谁又知道呢?

这路虽短但还是走到了尽头。
她默然停下来,伸出手去接天上掉落的白珠子,她数着,一滴,两滴,三滴至第 四十滴雨落下,他开口制止:“何必呢。回去吧,我不曾怪你。”

“无他,一时矫情罢了。多谢公子提醒,正事定不会忘。”
她忽觉喉中腥甜,生生硬咽下去,从伞下径直快步走回了药堂。

这就是代价,她救下他,在凡间施展仙术的代价。

“咳咳,咳,咳咳咳,小梵。”
她咳得浑身颤抖,难受着一把抓在屏风边上才算没有倒地,她低头看见自己手中攥紧的绛红,眸子还是没有出息的水光潋滟。

“扎眼。真是扎眼。”

以后再也不穿了。








梳洗罢,未施妆,白露拖着仍然疲倦不堪的身子,瘫在庭院里的小石桌上。

夏季少清风徐来,些许长发被风撩起散开,她也为此欣喜几分。
但即使她已闭眼去会周公,脑子还在不停地转。

乘风在暗处监视盯梢着,修容亦在庭院之中,前堂还有了矣明矣,小梵那正准备今晚的重头戏。

不远处的知了转了几声小调,于她不甚悦耳,鼻尖哼吟几声也就转过头去了。

容齐始终是个麻烦,该怎么完全利用?

她不想放出消息守株待兔,她本来是想赌回大的,可那位不配合,她也唱不了去独角戏只好作废过重来。

如今要用第二条线吗?

她忽然听到细微的动静,是布履与砂石摩擦响声,声源距离她不远,好似越来越近。

她知是谁,便一动不动,故意装起睡来。

容齐站在她背后,伸出手将她头上的几片青竹叶摘去。
月白色的大袖衫轻轻划过她的发梢,有点痒痒的。

而后他便一声不吭地站着,也不靠近或离开,就只是站着。

馥郁芬芳的栀子花香随风飘荡在空气中,黄昏已至,天边胭脂色的火烧云,越发衬托出她不染脂粉的清丽素静。

微风穿流过种满药草的小庭子,也托送出她青丝里的清新的栀子花香,弥漫在他的周围。

只要他呼吸重上几分,女子特有的香味便会萦绕在他的身旁。

“白姑娘,饭菜已备好可以去吃了。”他浅浅一笑道。

“与公子一道吧。”
白露双手用力一撑,整个人便站了起来,脸上睡意未褪却带着浅笑,清润澄澈,亭亭玉立。

不装睡了。不过这演技实在是算不上精湛啊。

可他答的是,“就依姑娘所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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