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萤

故人入我梦之半面妆

半面妆是我在学习历史时看到一个故事,算不上特别喜欢,只是里面有一个点戳中我心,如今仍然觉得有几分怅茫。

故事里没有人是理想主义者,他们各有各的打算,只是一辈子都这样过未免让人叹息。


“我不喝那百合银耳汤,太难喝了!”

萧绎跪坐在食案旁,看着自己新婚的妻子在那里因为一碗汤羹大发脾气,默默的不出声。

“王妃,这百合银耳有百年好合的的好意头,不可不喝。”

三娘是昭云母亲的侍女,从小看着她长大,她说的话昭云但是会听上几分。只是今日熬的这汤的确是看着好吃,实则难以下咽的。

不怪昭云怎么都劝不听。

“我说了!不喝不喝就是不喝!还不快点把汤端走。”

昭云用力推了一下桌子,桌上的汤羹洒出不少弄满桌子都是水渍,一张小脸绷的紧紧。

“王妃!”三娘好似是动了气,微微朝他这边看来,只不过看湘东王在这才不发作。

“王妃年纪小,还太不懂事,请殿下原谅。”

他这王妃好像真的是打探到的那般任性放肆。

也罢,一碗汤羹而已。

“无碍。把这汤撤下吧,日后王妃想喝再上。”

萧绎拾起一方绣帕轻拭唇角,一身王公贵族气质流露。

三娘得了令便吩咐人将汤端走,昭云的脸色恢复才松动不少,立刻投来一道感谢的目光,笑得明朗朗。

他亦回她一抹笑容。

心却想着,闹了许久,他方才不好开口———在不快些就误了进宫拜礼的时辰。

不然又要被三弟在父皇母后处打上几个小报告了。

干脆趁热打铁。

“昭云你可吃好了?待会我们进宫了,我便带你去看看宫中那株百年的梨树,可好看了。”

“梨树而已,从前又不是没看过。光我家中就有天下千金难买的青州梨树十几。”

少女左边的嘴角上撇一些,语气隐约透露着不屑。

昭云这话不可谓不刺耳,萧绎毕竟是离国的二皇子就算是不受待见依然有着自己的傲气尊严。

萧绎强压下心中的不适,依然笑语晏晏同她讲着话:“我知道王家四世三公,什么珍奇宝物没有。但这梨树存世百年,我曾听人讲,若是在树下真诚许愿必定会实现的!”

“当真?”她有些好奇,抬头问他。

“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?”他笑容的更深,双眼微微眯起,像只纯真无害的小狐狸。

昭云却起身离开了食案,径直走出寝殿。

“你去哪?”

“不是说去看看吗?走不走阿?”

她回头地一眸,跌进他好看如星河的眉眼里。

“走。”他回答她,快步跟上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。

仆人早已将马车备好,他见她身高不够有些麻烦,在昭云身后默默伸出手来扶着她上车。

马车虽然看上去是富贵舒适的,可坐一趟下来两人难免上上下下,摇头晃脑地颠波几番。

“这马车坐着真累。日后我可不想再坐了。”她对他抱怨,一只手为了防止摔倒用力抓着木轼,葱白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点点红色。

萧绎注意到她的不适应,掀开车帘子问:“如今是何时刻了?”

“巳时三刻了。”仆人小声答道,又补上一句:“怕是赶不及了。”

“去前面的铺子买柿子饼来”,放下车帘子又朝车夫缓缓开口:“王妃不适,慢些走。”

他亦转头同她讲着:“这样应该会好些。”

“多谢。”她毕竟是高门贵女,识得礼数。

“不用。”

之后他手上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捻着离主赐予他的一串佛珠,垂头思考。

按时进宫是不可能了,况且昭云对马车也不适,若是被母后发觉,抓住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问责。

倒还不如让车走的慢些,好让昭云对自己心里有好感,之后要联合她父亲母族那也更方便更快。

不过如今他也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他那难缠的三弟,那家伙真是叫人头疼。

不知又过了几刻,马车在重光门前缓缓停下。他再次掀开车帘时,昭云细不可闻地说一句:“记得昨夜你答应我的,我等你教我。”

“一定。”他答。

“不许反悔。”

他好像没有跟她说过,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

———做了就不后悔,并且会一直走下去。

她也是这个道理。

宫人在前带路,昭云初次入离国皇宫不免有些紧张,柔荑紧紧捻着裙摆折角,大袖翩翩,层层叠叠。

“启禀陛下,湘东王同王妃至。”宫人俯身提醒道。

两人连忙行稽首礼,屈膝跪地,拱手,头缓缓至冰冷的殿堂。“儿臣参见父皇母后,祝愿主上万寿无疆。”

“嗯。你们成婚不久,要相敬如宾。”皇后接过话来:“也得绵延子嗣,扶持宗室。”

“儿臣必定铭记于心。”萧绎昭云齐声回答。

“哟,阿兄你可是迟到许久了。”是那个麻烦鬼,萧绎在心里叫了声不好。

“绍儿你太过放肆了。大殿之上岂容你这般随意任性。”三皇子萧绍是当今皇后的次子,从小娇养,十分张扬任性,活脱脱的顽石一粒,最看不惯萧绎。

“母后,儿臣不敢。只是二哥的确违反了宫礼,儿臣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。”

“二郎并非故意为之,偶有些小错罢了。还请陛下不要怪罪。”

“可父皇前段时间才叫人重振周礼,如今若是因阿兄今日之故,难免有人议论。”

眼见的台上母子戏台高高搭着,锣鼓喧天地开嗓唱地欢,真正的主却一言不发,萧绎同昭云皆暗下几分脸色。可是自己如今如履薄冰,只能忍受,不可反抗。

我的夫君,王家的女婿,怎能让人随意争论处置。

“启禀陛下,实是儿臣...”

“实是儿臣之错!昭云同儿臣路过一间点心铺子,见里面有父皇前几日提及的柿子饼便买了几个,想着虽然是粗糙些,但毕竟父皇惦记就去买了些,这才耽误了入宫时间。”萧绎抢下话头,跪下回答面有愧色。

难怪他方才叫人去了点心铺子。

“哦,是这样。”

“是,父皇可要尝尝那柿子饼?”

“拿上来吧。”

萧绎挥手招来宫婢,又亲自拾筷尝了一口,确认了没有问题才端上离主处。离主吃过几口就放在一旁。

“好了,朕累了,都退下吧。”萧绍同皇后切切关怀一会才退下,昭云和萧绎只是再道声祝愿便出了勤政殿。

“见过阿姨之后就可以去看那株梨树。让你担惊受怕了。”他口中的阿姨便是他的亲娘阮昭容吧。

“算了。直接去拜见阿姨吧。”

宫道上繁花似锦,摇曳蹁跹,她不时躲避,却也有几朵坠入霞锦,她不知,一路行到尾。

很美。



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”

一身烟霞银罗绡纱的年轻王妃贴伏在庭中荷花池旁,如莲藕般光洁的双手时不时划过平静的湖面,碧波微微泛起圈圈涟漪,似是开在水镜的青莲。

盛暑少清风,她贪凉快,整日待在荷花池旁吹风,后来索性整个人搬过来。

萧绎曾劝诫她:湖水深,整日待着虽有清凉可享也叫人担心。

她可不顾那么多,朝他顽皮地吐吐舌头,转眼就

跑了出去,光着脚在廊道里蹦蹦跳跳,不知是去哪。

他无奈一笑,摇摇头只好作罢。低头看见手中簇新的奏折夹杂在书籍内侧,浓重的墨水凌厉地勾勒出他的名字。

又是参他的。政事上再无把柄可抓就将主意打到了家事上。

呵,治家不严,不受礼教。

这已是本月的第三本了。

本本出自朝中高官,言官之手。不用猜想,他也明白是自己那个好三弟的背后使劲。

父皇那边依然没发话。也是他一向不怎么过问自己的事。

他将奏折缓缓扔进一旁正燃着紫檀的错金傅山香炉中,就这样看着奏折一丝一丝地化成青烟,徐徐上升散开。

说起紫檀,他忽然记得上月楚地番国刚刚进贡一批金星紫檀,暗灰细腻,古朴沉穆,是上上品。

除却父皇外,太子那处似乎也有不少.......

太子同三弟同出一母,皇后长子,父皇亦是有将重任托付给太子的意思。可论才能功勋,太子却是没什么资格。

以父皇对五弟的疼爱,五弟上位的可能性也很大。

朝中关于五弟要成为太子的消息可是越来越多了。

如今三弟对自己不甚待见,朝中皇子各有势力支持。

看来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,这离主说不准要有新气象了。可是还是没能轮到自己啊,也罢好好活下去就行了,他不敢再奢求什么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“啪塔啪塔”的声音于阁外响起。主人本有有意隐瞒,故而声音并不大。

小孩子的把戏,还是如此幼稚啊。

“萧绎,看我对你多好。诺,三娘亲自熬的百合绿豆汤,可好喝了。”她将汤放好在食案上,忙跑过来拉他。

萧绎浅尝一勺,的确不俗。“怎么样?好吃吧!我可不曾唬你的。”他点点头,答道:“不错。”

姑娘费劲心思只听得两个字,失望涌上心头,便转身背对着他了。

“真是惜字如金。”昭云撇撇嘴,绞着云罗绡纱织就的宽大袖口。

“昭云,你我成婚五年了。这五年你也该好好管理府上的杂事了。不能总让三娘一人操劳,况且外人都会指责你不管家事,不守礼教的。”

他的眼尾微微翘起,眸子里漾起三月春水,伸手摸摸她的发顶。

谈到这些一下就说这么多,方才还不曾对她一展笑颜。

昭云嘴里不曾饶人过,“他人爱嚼舌根子,就让他人说去。反正我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。”

“若是你夫君我因此遭人弹劾呢?”

“啊?!谁怎地如此无聊?妇人之事都上赶着不放!”她气愤地很,香腮鬓雪的脸庞晕出红红霞光。

萧绎呵呵一笑,心下对于规劝她的把握又多几分。“不用动气。骗你的。”他出声安抚昭云。

转而又道:“但长此以往总归不成。昭云你毕竟是我的湘东王妃,又是王谢两家的女儿。身份尊贵,难免有人会嚼舌根。到时王府和王谢两家都有麻烦的。”

他知她看重家族荣耀和地位,平安,定然有所顾及。

“好啦好啦。月末,月末,我就开始治理府中事务。”她不情愿地答应,睫毛忽闪忽闪敛下心中的不乐。

“好。”萧绎又回到了惜字如金的样子。

昭云心中闪过担忧,足尖一旋,急忙原地转了个身。烟罗紫色的下裙向四周飞舞,衣裳上所绣的灵雀也一同飞翔起来,如同层层叠叠的绽放的蓝目菊,绮丽璀璨。

他一时有些目眩神迷了。

昭云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,她趴在食案上瞪着水灵灵的双眼,将头凑近面前俊秀非常的青年人。

“虽说我曾经学过治理家务,但我可不曾亲自管理。况且你这么大一个王府,我有时缓不过来,难免疏忽不是?”

见她眨巴着眼,像是一头懵懂无知的小鹿。萧绎便猜到这是同他玩苦肉计呢。

“所以?”

闻言昭云缩回了自个的小脑袋:“所以你可不能要求过高啊!不能因为点小事就责怪我。”

清朗的笑声荡漾在整个昭云阁,昭云听见萧绎的回答:“好,不怪你。”

温柔至极。





世事无常,一朝一夕便更改了故人模样。

“你懂什么,你自幼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,而我!不过是一个地位卑微的皇子,身有残疾,与那至尊之位无缘。”

我也曾想过做一个潇洒闲人,但谁肯放过了我,母后,三哥,五弟,还有不作为的父皇,一心急用我上位的母亲......”

“王昭云你可曾为我着想过,你可曾真真尊我,爱我,敬我过?”

“你既就嫁我,你我早就是一体,共生共死,你没有资格嘲讽我!”

“乱世之中,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才有资格评说。”

可我们经历什么才会沦落至今日相见如仇敌的地步......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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